5、
我觉得奇怪。
种种迹象都很奇怪。
似乎知道里面发生了不好的事情，我第一时间冲进去。
可还没等我掀开门帘，门帘先一步从里面被人打开。
一个壮实的男人身影慌慌张张从里面跑了出来，直接把我撞倒。
他捂着脖子回头看了我一眼，骂了一声“小畜生”后，气哄哄的走远了。
我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和跑掉的鞋子，光着脚进了屋。
室内没有开灯，一片漆黑。
“妈……”
一张口才发现，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回答我的是一片安静。
掀开里屋的帘子，皎洁的月光溢满房间的整个角落，让原本安静的环境更显寂静。
妈就安静的躺在那里，脸色比月光还要吓人。
巨大的恐惧感席卷而来，要不是看到她胸口微微起伏，我都觉得她出事了。
我跪在妈妈的床头，用我的脸去蹭她的冰冷的脸颊。
在这个时候，我在反思。
自己真的讨厌妈妈吗？
明明以前我很喜欢她，很依赖她，很喜欢和她在一起。
但是我心里又是埋怨她的，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，和我说话，用她白皙的脸庞蹭着我的脸颊，夸一句，乖乖真厉害。
为什么，她要躺着，变得这么懒，一动不动。
为什么身上臭臭的。
为什么她变成了我讨厌的样子。
我对她所有的爱意，都转变成了恨意。
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，我才恍惚明白过来，明白我刚才的担心受怕、恐惧。
原来我是这么害怕失去她！
6、
奶奶和爸的计划没有得逞。
他们低估了妈的性子。
妈是骨子里要强的人，即便现在浑身不能动，在面对那样的事情，也能用牙狠狠的把老光棍的肩膀咬出血。
老光棍也是个算计的主儿，借机让我家赔钱。
奶奶向来一毛不拔。
于是闹到了村主任那里。
妈的事情也间接闹大。
“听说了没有，小孩他妈都这样了，居然要卖给人家。”
“可怜的玉芬，怎么就摊上这家人。”
“玉芬要是结婚前再坚持一些，现在也不会这么惨……”
……
对于这样的话，我几乎是从小听到大的。
什么我妈为了我？
什么原本她可以过上好日子的？
我虽然不知道原因，但是随着长大后，大概也明白了一些。
最后没有办法，奶奶只还陪了人家二百块，了结了这件事情。
回到家，奶奶拿着小木条直接往妈身上抽。
“我让你咬，躺着不挣钱不干活也就罢了，性子还这么烈。你以为你是贞洁烈女啊。”
妈的皮肤很白，一鞭子下去的话，可想而见的红。
“赔钱货的东西，废人，垃圾，我就该挖个坑把你埋了，省着看着你恶心。”
一下又一下。
即便是这样，她愣是紧闭着双眼，哼也不哼一声。
无声的反抗。
我默默数了一下。
一共是23下。
加上之前的，一共是325。
我自己都没想过，加在一起这么多，还是在我妈病倒的情况下。
奶奶最后打累了，揉了揉肩膀，回自己屋去了。
屋子重新恢复安静。
我像往常那样，拿着碘伏，掀开妈妈的衣服，给她涂抹。
不出意外的话，这些伤痕过几日就会好起来，十几日后，就会恢复如初。
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但是那晚，帮妈把伤口擦拭一遍后，我把家里所有的消炎药水和药都扔了。
包括给妈涂抹褥疮的药。
7、
那晚上，我做了个梦。
梦见穿着白衣服的人把妈妈带走了。
我像往常一样，奔跑在田里，还有山里，和我的小伙伴一起玩捉迷藏，去河里游泳。
很快乐。
可每到傍晚的时候，小妞和大强的妈妈总会在村头的位置高喊一声，这个时候我的那两个小伙伴就会收拾自己的东西，回家。
农村的傍晚，都是用着泛黄的灯泡，从山坡上远远望过去，似乎是迷路孩子的指明灯。
小妞跑的飞快，牵着她妈妈的手，母女二人悠哉悠哉的走远了，大强则一蹦一跳跟在他妈妈身边，嘴里不停说着白天我们玩的游戏。
我跟在他们身后，很难融入那种氛围。
心里就像是被撕开一道大口子，虽然处于夏天，可依旧能感受到寒冬腊月天的分呼呼的往那个口子里灌着，直到把口子不断撑大撑破，一片血痕累累。
那么，我的妈呢？
一个月前，她还好好的躺在我家床上，好像自从那群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过来后，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。
他们说我妈妈化成了土，连同身上的蛆也被烧得一干二净。
我再也不能拿着树枝去戳着我妈身上掉下来的蛆。
夜是那样的寂静。
村子里似乎只有蟋蟀的叫声。
我看着家的方向，胸口愈发肿胀的发疼发涩，像一股电流，很快我的眼睛也开始发疼发涩。
不知不觉，眼前模糊一片。
醒来后，我伸出手去摸了摸脸上，这才发现，脸上湿湿的。
那一年，我十岁。
8、
因为妈的不配合，奶奶没有利益可以挣，自然也不会管妈。
不久后，刚好不久的褥疮开始爆发，春天的时候，发起来的比较快，还没到夏天的时候，刚刚热起来，伤口恶化，又开始长了那东西。
这次，我没有管。
只照常喂她饭，偶尔给她说一些奶奶的事情解解闷。
“奶奶现在可是村里出名了，她那样对你，现在没有几个人能看得上她。”
“昨天出去打牌，又和二婶婶骂起来了，之前你对她那样好，人家不念着你的情，现在她报应来了，二婶婶可不是好惹的主儿。”
“她想在二婶婶身上刮一些油水，你知道二婶婶怎么说的？”
大概生褥疮太难受，妈在床上扭了扭身体。
我继续说着刚才的话，“二婶婶说啊：你是怎么样的人，我比谁都清楚，大嫂对你不错，可结果呢？落成这样一副下场，你这个老不死的，你这般伤天害理，也别指望我对你好。”
“三婶倒是个老实人，但是也是最小气的一个，她自己日子都紧巴巴的过，更别说从她口袋里掏出钱。”
“四叔刚大学毕业，找了个外地媳妇，隔壁王婶说，四叔现在和入赘没啥区别哩，人家要去过好日子，怎么会想村里的家。我也觉得，他自从大学离开家后，就回来过两次，现在电话也很少打了。”
是吧，明眼人都清楚。
可奶奶非但不知道错，扬言道：不指望你，我有我儿子呢，我四个儿子，怎么着都会给我养老送终。
二婶婶听了这话，冷哼一声，扬言说只要二叔敢拿这个钱，她就离婚！
随后，直接关上门。
我当时就在想，如果妈人不要这么好，像二婶婶这样厉害些，会不会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？
在愣神之际，妈又疼的哼唧一声。
我知道，又是伤口疼了。
强忍着给她上药的冲动，我会拿着浸透热水的毛巾，擦拭下四周，虽然不会减轻疼痛，但是能让妈舒服一些。
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。
后来，我找到了。
9、
村里太穷了，其实大城市很多直播已经兴起好长一段时间了，但是对我们穷乡僻壤的人来说，刚刚接上网线。
那个时候，为了扶贫，特意给我们一些补贴。
当时各家还在开会，鼓励大家学习直播的东西，好让村里的东西卖出去。
但是这个不是白学的，需要花点辛苦钱。
我当时好奇的问了一句，“这个真能让更多的人看见？”
连续问了两次，都收到了肯定的回答。
于是我准备去参加。
其实花的钱并不是很多，只不过依照奶奶和爸的性格，肯定不乐意去花这个钱。
小孩子学得快，大概的东西弄清楚了。
每天上完学回家后，我拿着爸淘汰下来的旧手机，点开直播。
镜头对着我，我坐在桌子上写作业，身后就是妈。
起初，直播间只有十几个人，但是大家觉得我和妈比较可怜，粉丝积累的多了，有时候热度会上万。
后来打赏也变多了。
我因为未成年，又是用的爸的账号，提取出来的钱，自然是落在了爸的银行卡。
有一次，他收到短信提醒，竟然有好几千。
这比下地干活去工地挣的多去了，而且还不用出力，就是把手机架在这里，然后说几句话。
轻松又简单！
果不奇然，爸也加入进来。
他不再去地里干活，也不去工地，一天到晚在家里，拿着手机直播，镜头对准我妈。
奶奶知道后，劈头盖脸对着我爸骂了一顿。
“不出去干活，哪里来的钱哟。小的小的不省心，大的也不省心。”
结果我爸直接拿着几百块钱仍在奶奶面前，自此，她老人家闭嘴了。
直播的时候，爸偶尔会给大家看一下我们住的地方。
评论区内，一片心酸。
甚至有很多人，愿意帮助我们，给我们寄很多东西。
我爸装装样子，一开始不肯要东西，后来，自然是全部收下。
晚上的时候，是人数最多的时候。
直播经过一个月发酵，最多的时候有好几十万的人观看。
我觉得是时候了。
10、
放假期间，人数最多的时候。
今晚尤其的多。
“来，儿子，拿着手机，全都是给你妈捐钱的叔叔阿姨们，你得感谢他们，如果没有他们，你妈妈就……”
说到这里的时候，我爸爸用粗糙的手捂住了眼睛，痛哭流涕的样子。
这个时候我知道他要上厕所。
于是我很自然的接过手机，镜头依旧是对准了我妈，为了让他们看的更加清楚些，我特意爬在床上，几乎直接怼着我妈那张白的不能在白的脸。
弹幕上很多网友都在说话。
太可怜了，生活条件这么差，大人生着病，还有这么小的孩子⋯⋯
也不知道病情怎么样，真让人放心不下。
不对，你们看病人的脖子上，有东西在动，那是什么啊。
他们也发现了我平常的乐趣，为了让他们看的更加清楚一些，我故意离着我妈的脖子上。
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
这是……蛆？
弹幕炸了。
等爸爸上厕所回来，肯定会非常意外吧。
这么想着，我竟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的表情。
同样，我有点好奇，事情传开后，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。
我透过视频，看到那蛆从我妈的伤口里，爬出来又爬进去。
外面很快咋次传来掀帘子的声音。
我把手机递过去，目光紧盯着他的脸上。
常年下地干活的农村人，皮肤被晒的黝黑，拿着手机的指尖，也出现皲裂的情况。
他起初眯着眼睛，一本正经查看着。
似乎发现了什么，他瞳孔开始睁大。
等我愣神之际，一个厚重的巴掌直挺挺的压过来，脸立刻肿了起来。
这巴掌真疼阿，我被打的头晕眼花，好半天了耳朵还在嗡嗡响。
11、
这场直播刚开始不久，就已经结束。
关上直播后，我被打的很惨。
其实爸是不经常打我，因为我是这个家里的，他唯一的儿子。
除非我做错了事情，他也只来一句，“男孩子，不调皮没有种。”
现在，他瞪着猩红的双眼，把桌子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。
直播关了好几天，怕是以后都不能播出。
只能等这股风气过去。
但是他们低估了这个时代。
平常村里出了什么事情，人做错了什么事情，大家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。
但是用不了多久，事情就伴随着时间，泯灭在过往里。
爸以为也是这样。
奶奶也认为。
打骂过后，他们该吃的吃，该喝的喝。
甚至还幻想着钱在天下掉。
结果事情第三天，村里来了两群人。
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，一群穿着蓝色衣服的。
白色衣服的人率先带走了我妈，蓝色衣服的带走我爸。
他们安慰我说，妈妈还会回来的，只是去治病了。
等妈妈回来后，妈妈不仅能走，还能说话，身上也会没有蛆。
我开心极了。
后来。
我爸没回来，我妈也没回来。
12、
准确的是，妈没有回这个家。
我爸原本是能回来的。
他这个人，最擅长的就是巧言令色，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。
论家暴，顶多是关几天。
这个我爸心里也有数。
但是他估计没想到的是，这一进去，十年都出不来。
我到的时候，他还以为我去接他出来。大大咧咧不可一世，甚至隔着玻璃门就骂我。
他是嫌弃我去的晚了。
毕竟距离那件事情，已经十多天了。
具体的日子我没数，但是我知道他不会这么快的从里面出来。
他以为是我来接他。
实际上，我是来举报她。
罪名：强奸罪。
受害人：李玉芬。
没错，李玉芬是我妈。
半年前的晚上，她在一次回家的路上，被我爸拖进了旁边的玉米地，自此，清白没了。
也是在那一天，才有了我。
这是我几乎从小听到大的事情。
每次大家聚集在一起，王婶都会声情并茂的，把我妈悲惨的事情重诉一遍。
“玉芬可怜的哎，一个女娃娃，长得又是这样标志，这辈子都毁掉了。”
“如果不是怀了孕还好，只要怀上娃娃，想逃都逃不掉。”
“那个时候，玉芬不想留的，是她家里觉得丢人，非要留下这个孩子，不得己这才嫁给了这家人。”
……
我的出生，并不是伴随着祝福。
相反的是，我是伴随着质疑和不被人喜欢的出生。
再次见到爸，是在法庭上。
我以为爸的反应很大，最起码像以前龇牙咧嘴，全身绷紧了肌肉，不顾周围人劝阻，早早就冲过来，势必要把我打的不成人样。
这样的事情，他又不是没干过。
但是这次，他表现的很安静，甚至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，基本上默认下了所有的罪名。
后来，因为证据确凿，爸被判刑。
十年！
这个刑法对妈来说，很轻。
不过给她心理上安慰，最起码，她不会把所有的错事全部安在自己身上。
她老是说，如果没有去走那条路，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。
如果那晚上不着急回家，会不会就能错开了人。
如果……
我不明白，明明做错事情的是别人，明明错的是这个世界，和她自己有什么关系呢？
她只是像平常那样，走过那条路。
就因为她是女人，就因为她的力气没有男人的大，就要受到这种折磨？
凭什么伤害她的人，逍遥法外，活的好好的。
为什么受罪的人，一定是那些受害人！
我不明白。
我只知道，倘若天公不作美，恶人没有恶报。
那么，我只能背弃伦理，亲手把他送进监狱！
但是我并没有因此去选择和我妈生活。
依旧和奶奶生活一起。
13、
不过我们的地位似乎相反了过来。
以前是我干活，现在干活的是她。
不是重活，无非就是村里包揽下来的集体工作——翻手套。
一次性手套一双叠在一起。
一箱多少只，一箱多少钱都是固定好的。
挣不了多少钱，无非就是消磨时间，挣点吃喝。
但对奶奶来说，确实又是不得不做的工作。
没办法，她得挣钱养她还有我。
自从爸进了监狱，三个婶婶直接和奶奶断了关系，无论她怎么哭怎么闹，三个婶娘就咬定了——不管。
叔叔又是有家有业的人，婆娘不让管，家里整天鸡飞狗跳，渐渐的也不再理会。
每天傍晚，我搬个小凳子，拿着竹条，在门口等着。
太阳落下山时，小老太太就会伴随着夕阳，一瘸一拐的往家里走着。
等她走到面前，我眯着眼睛笑，“今个儿弄了多少箱。”
她怯怯的站在原地。
我依旧笑着看着她，等着她回应。
“三……三箱……”
“才三箱啊。”我抖了抖手中的竹条，拉长了语调，“咱们之前怎么说来着？”
小老太太有些莫名的怕我，脚步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两步。
但是老人终归是老了，行动力都不是很方便。
我手疾眼快的抽在她的脊背上。
每天需要六箱，这是之前约定好的。
完成不了，就要挨打。
之前她是怎么打我妈的，现在我就怎么还回来。
村里人看见后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她没有办法，三个婶婶不管她，爸没有十年出不来，像我家现在情况，只能领低保过日子。
一开始，她自然是不会屈服。
去村委会闹，去我两个叔叔家闹，那个时候，但凡有个人经过我家门口，她都一顿把我骂。
什么小畜生，没人性。
什么女表子养的。
什么小杂种。
……
再难听的话，我也听到过。
不过我不生气。
后来，她骂不动了，开始讨好我。
因为她的一日三餐，我照常管，身上的伤，都是晚上我亲自给她涂抹。
一边对她不好，一边又对她好的不行。
我知道，像她这般年纪的人，随着年纪越大，越想要有个伴，也越害怕孤独。
她起初因为我打她而厌恶我，或者憎恨。
当我把打在妈身上的325下，打完后，我就再也没有动过手。
我妈和奶奶这，我都是两头跑。
就这样过了好几年。
奶奶开始说我的好话，说我懂事明理，说我孝顺，说她只认我一个孙子。
但是又有什么用呢？
我小学要毕业了。
这就意味着，我要离开这个地方。
我走的时候，奶奶哭着嚷着拽着我的书包。
因为她知道，我一旦离开，就再也不会回来。
我一旦离开，她就必须要和另外两个儿媳妇去磨，那两个都不是特别好说话，会容得下她？
她也知道自己后面没好日子的吧。
14、
妈的病，因为耽误的时间有点长，想要完全恢复，怕是没希望了。
但是拄着拐杖的话，是没问题。
说话，也能简单的说几句。
能做一些基础的家务活，虽然比不上生病之前，但是也好很多了。
我现在很感恩。
上了中学时，我就带着妈搬出来住。
外公外婆那里，还有个儿子，这几年舅妈一直看我妈不顺眼，想着法的赶出去。
搬出来后，虽然花销多了一些，但是母子二人轻松自在。
以至于后面，妈好了差不多的时候，我问过她问题。
那晚上，我放学回家，推着她去散步。
夕阳把天空、大地染的猩红。
美得不可方物。
我蹲下身子，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：“妈，你有没有后悔，生下我？”
毕竟，如果没有我的话，她现在的生活肯定不是这样。
她……
妈长得好看，那时候说媒的人很多，外公外婆基本上挑不过来。
也能找个对自己好的丈夫，虽不是多富裕，但是妈的脾气好，肯定不会挨打。
也会有乖巧的孩子，最起码，一男一女。
一家四口，其乐融融。
倘若没有我，估计这就是她的生活了吧。
就连我也很喜欢，更别说是妈了。
我吸了吸鼻子，强忍住喷涌的泪水。
大概觉察我的异样，妈拽了拽我的衣角，我顺势蹲下来，仰起头看着她。
她眼神温柔，似乎从不被虐待过。
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，像是看一件稀世珍宝盯着我。
“乖乖……妈，最不后悔的事情，就是，有了你……”
15、
三年后，我中学毕业。
考上了我们这里最好的高中。
入学当天，所有的父母都来送孩子迈入新校园。
恍惚中，我听见人群中有人在叫我的名字。
声音粗犷而又沙哑，像是田地里铁锨铲土的声音。
已经很多年不曾听过，我以为我会忘记。
但是当声音出现的那一刻，才发现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，怎么都忘不了。
是他吗？
我艰难地转过身。
定定站在原地好久。
心跳一下一下加快，力气从身体里抽离。
那可不就是他！
未完待续。。。